梁州暮

风林火山

红杏出墙(备份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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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说什么叫错与对?闵玧其边浇花边想。最近他脑子里总蹦出来这种问题。弗洛伊德讲超我自我本我。他的超我现在可能气得眼珠子翻进天灵盖里头。十分钟后,金泰亨会摇动玻璃门上那串系着铃兰花的铃铛,捧着一牛皮纸袋饼干走进来。饼干我新烤的。这花我新进的。寒暄全是留给外人看的一层皮,等到金泰亨被闵玧其勾着脖子上的领巾,扯进后头的工作室里,就和他的半身围裙一起被扒得干干净净。
没必要。金泰亨里里外外闵玧其都熟透了。他俩在一块儿的时候,金泰亨的面包里洒得到处都是玫瑰花瓣和薰衣草。闵玧其后来想,他俩那时候可能是长到一起了。所以后来扯开的时候才和截肢一样,总觉得哪儿空着一块。直到他遇见田柾国。

田柾国挺好。田柾国哪儿能不好?镇上多少小姑娘觊觎他裤子前后那两把枪。人民警察,保家卫国,英姿飒爽,腰杆和裤线一样扎得溜直。在床上也能汗滴禾下土,可次数闵玧其用一支玉兰花就数得过来。理解,理解,但是理解不能灭火。金泰亨的面包房就在花店对面。闵玧其出去收拾花桶时穿的裤子腰越来越低,后来索性冲心不在焉揉面团的人丢去两个眼神,金泰亨才沿着铺花瓣的路走过来。
头一回是闵玧其提的。花艺工作室没窗子,他俩大汗淋漓地缠在一起,花香和麦香编成一张网,镇上的老实人谁也没闻出织在里头的猫腻。
金泰亨不是没顾虑。他从小受的教育是忠孝仁义礼智信,七样里头能让闵玧其糟蹋了四样还多。在街上遇见田柾国跟他打招呼,金泰亨都要下意识多低十五度的头。田柾国知道他跟闵玧其过去的事,还因为这特照顾他,镇上评模范商户都记得提他一嘴。
养虎为患。金泰亨想。可他有什么办法。闵玧其叼着玫瑰花瓣倚在玻璃门边冲他一笑,他就能刹那间梦回无数个颠鸾倒凤的日夜。

和谁搞不是搞呀。闵玧其想。要灭火不如找个熟人,反正性与爱他拎得清。他当时找田柾国也是图个刺激。谁还没幻想过被穿警服的小年轻铐在床角上?谁知道田柾国是个新手,在床上温顺又为闵玧其是从,你想怎么来,这样舒服吗,这样可以吧。金泰亨也不算多暴烈,但总有新奇想法,不管闵玧其喜不喜欢,强词夺理也要征得一试的机会。闵玧其记得他左屁股蛋上那块疤,后来被田柾国看到问起来,他也没好意思说是金泰亨用蜡烛烫的。
嗨呀,那些花一样的日子。闵玧其脚趾头勾着白拖鞋,剪花枝的时候想起来。那时候的金泰亨不像田柾国,嘴巴像撒了糖霜一样,吻着闵玧其说他比烤好的可颂还软还甜。分手之前他在床里爱叫闵玧其我的小饼干,我的小面包,我的小糖块。现在跟职业选手似地埋头苦干,连个名字都叫不出来。闵玧其把剪坏的花往塑料桶里一丢。气什么呢。

天气越来越热了。花艺工作室里简直呆不了人。闵玧其开始往安空调的面包店跑,有时候手都懒得洗,拾掇完花在围裙上抹抹了事。金泰亨笑着潮他,没我你可怎么办。闵玧其拿吻堵他的嘴,闭着眼把衣服往下扒。俩人刚赤条条滚到一起,门外头的铃就响了。田柾国扯着嗓子叫泰亨哥。金泰亨把食指按在闵玧其嘴唇上,嘘了他一声,起来穿衣服,从仓库里走出来。
田柾国眼睛尖得很,一眼看见他领子上一抹绿,笑着指他。金泰亨低头看看,跟着笑,我这儿正在后头做抹茶蛋糕来着,明天给你送两块去。闵玧其在仓库里,围裙堪堪挂在白胸脯前头,咬着指节不出声。金泰亨那时候留下来的旧癖好,爱看闵玧其光着身子穿围裙。

性爱分离。闵玧其每天和念祷词似地在脑子里翻来覆去,也没多大用。上个礼拜他照例去金泰亨那儿,脱了衣服靠在软床上,看金泰亨吻他胸口和腹。闵玧其想起自己以前总开玩笑,说金泰亨吻他像吻贡品,金泰亨笑着说那是你金贵,我怕动作大点就碎了。可插进去就全是另一码事。金泰亨发狠的时候,脖子上一根筋特别漂亮地绷出来,和身上肌肉线条跟下颌骨一起,在闵玧其眼里成了一副只有笔触的画。金泰亨压在他身上,顶着他的那块软肉。闵玧其喘气一口比一口急。离峰顶还剩几步路的时候,他搂住金泰亨的脖子说,我爱你。
这一点儿都不糟糕。这没什么。世界上三个字的词那么多,随便哪个都可以用来蒙混过去,如果金泰亨没有在意识涣散的边缘回答他,我也爱你。
话说出口砸在地上,金泰亨就像拔了电似地住了。闵玧其支起半个身子来看他,在心里头翻白眼。完了。

那事儿出了之后,他俩至少小半个月没见面。别提偷情,连打个照面都觉得身上长了十副手脚没地方放。谁都知道情爱浓时,讲什么都该跟套子一起系好丢了,但谁也张不开嘴提这个。于是这话就跟鞋里的石子儿一样,看对方一眼就咯噔一下。闵玧其气得绑错了三束满天星。他早该想到。性可以培养习惯,爱怎么就不行。

闵玧其再碰见金泰亨,是镇里地震演习的时候。警报拉得急,金泰亨嘴角还挂着吃完的饼干渣,舔了几次也没舔到地方。闵玧其想也没想就伸了根手指去抹,抹完觉得手指尖像燃了团火。他看着台子顶上拿着扬声喇叭的田柾国,第一次觉得愧疚难当。
后来田柾国说想和他谈谈时,闵玧其没问为什么。田柾国坐在沙发上,也不看他,低声连说太难了。辖区警察是块砖,哪里需要往哪搬,动不动就半夜离家夜不归宿,对他俩都不好。他说最近连新进的花里,闵玧其最喜欢的是哪种都不知道了。闵玧其听到这儿忽然抬起头来。他记得自己有时候念叨这些,但都当田柾国铁血男儿不在乎这些个花草,也压根不知道田柾国一直记着。
但我真挺想和你在一块儿的。田柾国说。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安心。我知道这也挺过分,所以看你。
闵玧其看着他,把安心这个词反复嚼了几遍,说,还是算了吧。
分手当天晚上,田柾国说什么都要帮闵玧其整理账簿,要他去睡。第二天闵玧其起来,收据分门别类在茶几上压着,面包房的那一摞比其他的足足高出半厘米。闵玧其盯着看了一会儿,挪开压着的茶杯,把收据丢进垃圾桶,觉得难过,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。

金泰亨推开玻璃门的时候,被铜管风铃的响吓了一跳。他把丹麦酥放在闵玧其的花台上,一句话也没说,看着闵玧其缠花。他缠到第五束时,金泰亨清了清嗓子。我想了想,还是想来跟你说,那天你说的那话,要是你说是真的,那我的也是真的。
闵玧其缠完一束,放到桌子顶上,没看金泰亨,张开嘴巴冲金泰亨歪过去。金泰亨怔了几秒,摸出一块酥来塞进他嘴里。闵玧其用牙齿叼住,抬头唆进嘴里,边嚼边拿起一条新的丝带。
再说吧。他口齿不清地回答。我们再说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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